那是2003年3月2日凌晨四点半,我的兄弟盖瑞从密苏里州奥扎克(Ozark)打来电话说,我们的母亲,达尔西·雷尼归天家了,和父亲在天上团聚了。听后我的心情很复杂,既松了一口气,又很悲伤。我很感恩,她得到了解脱,不再受日渐衰退的身体和老年痴呆的病症折磨了。但是我知道我会深深地怀念她。我们此生已经不能再有任何交谈了。

我会永远记得我开车回奥扎克的那天。那条路我走了26年多。我驾车穿过阿肯色北部和密苏里西南部的茂密森林和丘陵地区,有很多思考的时间。我没有打开广播,没有播放任何的CD。我只是开着车,想了妈妈的这一生,以及她对我的影响。

温馨的记忆

我出生那年,妈妈35岁。我是臀位产出生的,这样呱呱坠地,对妈妈和宝宝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她过去常告诉我说,出生时,我的腿从她肚子里出来就在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都在跑。她曾满怀爱意,给我取昵称为“路跑者”。

小时候,我曾经得过水痘、腮腺炎和麻疹,还有数不尽数的感冒、喉咙痛以及流感,妈妈都在一旁悉心照料。每当我发高烧,她就会给我敷上一条冰凉的毛巾。我躺在床上,倚着枕头,吃着她做的热气腾腾的土豆汤。(我们能很清楚地记得妈妈们是如何照顾病痛中的我们,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温暖的厨房是妈妈的标志,好像总能吸引一大批人。在那里,不仅能做饭,还能结交朋友。她是个善于聆听的人,似乎总有时间来听我叽叽喳喳地说话。

妈妈做的饭堪称人间美味!有用山胡桃木、烟熏的培根油炒出来的四季豆、曲奇饼干、核桃派,最好吃的就是她只在圣诞节时才做的巧克力棒棒糖——每一口最起码有2000卡路里的热量。还有她在天鹅河(SwanCreek)所准备的野餐……我该怎么描述呢?她会铺开一张用旧了的印度毯子,打开一个旧篮子,里面装满了吃不完的食物。

妈妈教会了我去笑,她也帮助他人去笑。我和她在圣诞节的时候一起做笑话包裹。(这些笑话只有我和妈妈觉得搞笑)在平安夜,我和她在拆礼物的时候有更多的乐趣。她包装的礼物,总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装,袋子放在盒子里,盒子套在袋子里。我们真的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但是在这次回家的路上,我的眼里满了一种别样的眼泪。

在开车的时候,我还回想了我是如何从妈妈那里学到饶恕的。我不铺床,不把衣服捡起来,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很愤怒,我竟然挥拳朝她打去,还好没有打中她,然而她还是原谅了我。(我爸爸本应该会严厉训斥我的,虽然那时我只有17岁……但是他没有——我都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告诉爸爸这件事。)

但是我觉得妈妈给我做得最好的榜样便是她对神和人的爱。慈爱总是伴随她的左右。她教会了我甚至在自己不情愿的情况下如何去给予他人;她教会了我做人要有责任心、真诚、诚实、坦荡;她身体力行活出了对爸爸以及对神的深深的忠诚。我6岁那年的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在她的一个查经小组里,她领我归向了基督。

我们喜欢一起去钓鱼,喜欢一起吃点中国食物。大家都知道我和她能一下子将一两个芝士汉堡风卷残云般地吃干净——还有一大堆棒棒糖——吃的时候不停地笑。我觉得这点很明显:妈妈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是一个组织者、辛勤劳作者,在家庭价值观方面,她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她和爸爸教会了我,家不仅仅是一个地址而已——家是天伦之乐,是对家人不离不弃的照顾。

表达我们的爱

1976年,爸爸66岁,由于心脏病突发,他突然撒手人寰。而妈妈去天家与爸爸团聚的时候90岁了。妈妈在眨眼间失去了爸爸,然后自己慢慢衰老,并且患上老年痴呆两年之久,才走完了她在世上的路。看着她经历这一切,真是令人惊叹。

在爸爸去世前,我在很多场合告诉过他我爱他,感激他,并且为他的男子汉气概感到深深地自豪。但是他匆匆离世,都来不及说再见,因此我决定一定要让妈妈一直都知道我爱她。

事实上,早在妈妈被诊断出患有老年痴呆很久以前,我和她用了一种特别的方式来表达我们对彼此的爱。每次我准备驾车离开她在密苏里的家回到阿肯色时,她都会出来站在门廊那里,跟我挥手道别。我会按三次喇叭,象征“我爱你。”然后我再朝她挥手再见——每次我都在想这是不是我在地上见她的最后一面。

我尽我所能用了很多种方法来告诉妈妈我爱她。(但是这世上有人能对自己的父母说“我爱你”这三个字,说得多到已经不用再说了吗?)1985年的2月份,我给她写了一个感谢碑,把我对她的爱用文字表达了出来。她将这块碑自豪地挂在她的厨房里,长达20余年之久。

现在那个镶上框的感谢碑就挂在我的办公室,就挂在我写给爸爸的感谢碑的旁边。

“这个肉体已经破旧不堪了。”

妈妈遗传给我的一个家族特性是……我该怎么说呢……有点自我满足?她一直独立,自己照顾自己直到她去世的前几年。她是一个足智多谋并且意志坚强的人。

2001年2月我去看望他的时候,我注意到她不能用调温器来调节室内的温度了,她也抱怨她的电话拨不了我的号码。她开始允许盖瑞、盖瑞的妻子还有芭芭拉和我在某些方面帮助她。以前她总是说,“我自己能行。”

当盖瑞和我意识到妈妈的健康恶化之快,就商量了我们应该要做什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们去了一所养老院,只是去看看——永远也忘不了那里的气味、感觉和声音。

妈妈告诉我和盖瑞说: “我只是想休息,我已经很累了。这个肉体已经破旧不堪了。”她也想待在自己的家里。所以我们开始只是给妈妈找了个钟点工,每天来帮她几个小时。最后,住了两三次院后,她的健康急剧恶化,她最终需要有人24小时看护她。那些照顾她的女人简直就是天使,她们是我见过的最有爱心的人。她们对妈妈的照顾非常细致周到。

2002年圣诞节的前几天,我坐在妈妈的床旁,帮她搓手,不时地抚摸她的脸。 以往圣诞节回家都是匆匆忙忙,这次回家却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思考。

没有对话,没有笑声。

我想到了家的力量,想到了神慷慨地赐给了我一个伟大的母亲。

我坐在那里,看到的不仅仅是妈妈衰退的身体和花白的头发。我记得她富有感染力的笑声、明朗的微笑,以及她为我做饭时生气勃勃的喜乐之情。在回想往事的时候,在某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几乎能闻到她在厨房做的娇嫩多汁的芝士汉堡的屡屡飘香。

那天,几乎没说什么话。妈妈偶尔会看看我——她好像在努力想要记起我是谁。她一再地问,“我要做什么呢?我要做什么呢?”

我努力告诉她,她已经不需要做什么了。最后我写下了一些想法,读给她听。 我写道:

……妈妈,当跑的路你已经跑过了,美好的仗已经打过了,你完成了你的使命,做完了神差你在世上所做的一切工。妈妈,你的工作已经做完了。妈妈,你可以回天家了。

你把家打扫干净了,你爱爸爸,给了我和盖瑞一个家。你洗衣做饭,跟在我身后收拾,这些你都做了。妈妈,你的家务已经做完了。妈妈,你可以回天家了。

你爱你的父母,你爱你的兄弟姐妹,不离不弃。你爱你的侄子侄女——你爱他们每一个人——爱神带到你身边的所有人。妈妈,你爱他人的工作也已经做完了。妈妈,你可以回天家了。

你忠心地侍奉神,你服侍青少年,你把家收拾好招待教会的弟兄姐妹,你领我归向基督。妈妈,你的属灵工作已经做完了。妈妈,你可以回天家了。

在天使的服侍中,你被带到了天上神的宝座前,在那里你的救主要迎接你,把你揽在他爱的怀抱中。你去天堂后,那里会是一个更加富足的地方。妈妈,你已经没有什么要做的了。妈妈,你可以回天家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读的,她是否听懂了。

从坟墓到摇篮

妈妈的葬礼和追思礼拜在3月4号举行,那是一个星期二。在礼拜结束后,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谈论她,很温馨。我们都在那里, 除了我儿子撒母耳 和他的妻子斯提芬妮。他们住在田纳西州的纳什维尔。斯提芬妮那时正在待产,马上要生我们的第三个孙儿了。

两天之后,我和芭芭拉又一次驾车,这次要去纳什维尔。撒母耳给我们打来电话说斯提芬妮马上要生了。6个小时过后,我们刚到医院20分钟,就听到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声音……新生儿的哭声。撒母耳·彼得森·雷尼二世来到了世上。

你能明白我心中的感受吗?从坟墓到摇篮,这是多么大的矛盾啊!关于这周是如何结束的,我对神很感恩。这恰到好处地提醒了我们,神的良善和他全备的恩典……提醒了我们,死后还有生命……提醒了我们,我还会再见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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